四十四:卧床静养_满朝欢[伪父子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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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四:卧床静养

  陈陂开的药方子有助眠的成分,第二日曲默又昏睡了一整日,除却吃药的时候,其余时间都在榻上睡着。

  曲鉴卿白日里有事务缠身,只能命人看着,到了傍晚时分才能去瞧曲默。

  陈陂正给曲默换药,小卒拿着灯座在旁边照明,烛光如豆,昏黄的火苗扑朔着影子,帐子里都是草药的苦味,还有浓厚的血腥味。黑褐色的布条带着新生的血痂被从身上揭下来的时候,曲默呻吟着疼醒了。

  曲鉴卿拿棉布蘸着温水给他润湿了干裂的双唇,想喂他喝些水,被曲默挥手打开了。

  青年冷汗涔涔,他满面痛色,拳头紧握,额上与小臂的青筋暴起,身上抖如筛糠。

  曲鉴卿怕曲默握拳力道太劲,伤了筋肉,便去掰他的手指,温声安慰道:“听话……松手……”

  说着,曲鉴卿轻轻抚摸他的顶发和脸颊来安抚青年的情绪,又问陈陂:“可有止痛的药?开一剂来给他。”

  一旁换药的陈陂也出了一头冷汗,“大人,下官开的方子里已经下了止痛与安眠的药,否则曲卫长今日哪能睡得着……能醒过来已是万幸,且忍忍吧,头两天出血量太大,鲜药和药粉都得用上,故而换药换的勤,过几日结痂了就好了……”

  褐黑色的布条装了一木盆,新捣的草药混着药粉敷上去又缠上新布,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时辰才消停。

  不知是不是疼昏了,曲默期间又睡了过去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连两天未曾进食,曲鉴卿怕曲默饿坏了身子,且他身上伤口愈合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,便想着弄些吃食来,无论如何喂他服下,但军中无细粮,曲鉴卿一行来的急没带粮食,又命人连夜到城中运了一袋子新米与时蔬,来回两三个夜,半夜才到营地里。

  曲鉴卿将曲默叫醒了。

  曲默意识仍不大清醒,半睁着眼,盯着曲鉴卿的脸看了好一会儿,才认出来他是谁,而后哑着嗓子问道:“这是……哪儿?”

  “渭城。”曲鉴卿答道,他伸手在曲默额上试了试温度,还是烧得烫手,而后端过熬好的汤药。

  “甚么…?”曲默问道。

  小勺推了两下药汁,吹去热气,曲鉴卿尝了一勺试温,而后喂给曲默:“药,不烫了喝罢。”

  曲默要起身,曲鉴卿便扶着他半坐了起来,托着碗喂他一饮而尽。

  曲默复又躺下了,皱着眉抿嘴,“好苦……”

  曲鉴卿接着喂他吃了粥。

  带着青菜叶和小肉碎的粥,烧的软烂黏糊,闻着香气扑鼻,可吃到曲默嘴里却成了苦的,勉强吃了半碗,便觉得腹中好似火烧般的疼。

  “够了……不想吃了,肚子疼…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是你太久没进食的缘故。这碗粥吃完,否则饿坏了肠胃,今后吃不得好的。”这般说着,曲鉴卿又戗着他吃完了一整碗,而后端了温水蘸湿方巾给曲默洗脸擦手。

  曲默嘴上说这些事叫旁人来做也是一样,不必曲鉴卿事事躬亲,眼皮子却因喝了药越来越沉,曲鉴卿动作又轻柔,擦着擦着曲默便睡着了。

  曲鉴卿将他身上料理妥当了,洗漱之后便和衣睡在了曲默身边。

  如是这般过了三四日,曲默身上才好些了,陈陂减了药量,他也不再嗜睡。

  是清晨。

  曲鉴卿醒了良久,却迟迟没有起身——曲默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,死沉,睡了一夜,他手脚都麻了。

  曲鉴卿伸手拍了曲默几下,没能将人喊醒。

  再多喊两句,曲默便烦了,睡眼朦胧地撑起半个眼皮,眉心紧紧拧着,也不说话,只瞪着曲鉴卿,配上他乱糟糟的头发,与下巴上青黑的胡茬,邋遢地很,却有种别样的诙谐。

  曲鉴卿见曲默这般,便知他身上伤口不再疼的厉害了,唇边挽着笑意,问道:“怎么,你倒还气上了?”

  曲默嘴里也不知咕噜了一句什么,又把眼睛闭上了,手倒是很自觉将曲鉴卿揽在怀里,哑着嗓子说道:“我深受重伤快为国捐躯了,你许我睡个懒觉罢……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曲鉴卿听他说话利索了,这才翻过身,在曲默额头上试了试温,发觉烧已退了大半,这才道:“松手,我起来还有事。”

  曲鉴卿不闻曲默回应,半晌才瞧见曲默脸埋在被子里,瓮声瓮气地道了一句:“是,相爷日理万机忙地很,卑职万不可耽误了他的差事。”

  曲鉴卿知道曲默是不乐意了在使性子,也未曾理会,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褶皱,下床穿靴,将身上打理妥当了,才出言宽慰道:“等会御医进来给你把脉,你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地儿都跟他说,今日便还躺在床上好好养伤……”

  曲默背朝帐门,没应他。

  曲鉴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:“晌午邱绪跟九皇子会过来寻你……”

  听得曲默沉沉应了一声,曲鉴卿这才出营帐。

  曲默没几处好地方,汤药里止疼的劲儿早过了,现在动辄肩疼腿疼,没有一处是囫囵的。

  该是曲鉴卿有所吩咐,他走后也并无人来喧扰,只是曲默尚未进食,此际腹中空空,饿的肠胃都抽筋。由是喊了营帐外守着的小兵替他端了水和青盐漱口,好赖又给他抹了把脸,而后躺在床上喝了一碗稀粥,却仍觉得嘴里苦得厉害,一碗白粥喝地也味同嚼蜡。

  不久大夫便过来了,是个脸生的,长脸短髯有些驼背。

  曲默问了才知道此人姓陈名陂,医术了得,本是宫里的御医,这回跟着军医的队伍到北疆来的,本要先去驻北军军营,但得了曲鉴卿的口信吩咐,便先到了一趟渭城,此前自己昏迷时,身上的伤便是他在处理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陈陂仔细给曲默诊了脉象,针灸止痛,又熬了两大碗堪比黄连的汤药,看着曲默喝地一滴不剩这才罢休。走时又苦口婆心地交代,叫曲默静养,不可劳心费神,不可舞刀弄剑,免得牵动了伤口,挫伤筋骨有碍痊愈。

  曲默心说他自己身子现下端个药碗都抖如筛糠,哪里还能提得起力道来舞刀弄剑,便撵走了絮絮叨叨的陈陂。

  美名其曰是养伤,曲默闲的无事,睡得久了,也睡不着了,床边案上有本讲风土人情的游记,他便趴在床上翻了几页借此消磨时间。

  但许是他曲默天生对这些沾文带墨的东西不感兴趣,即便是图文并茂的书他也看的兴致缺缺,加上那大夫药里又有安神助眠的成分,他便歪在床上睡着了。

  邱绪同燕无痕到的时候,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光景——曲默半靠在床头的软枕上,垂在床边那只手因瘦削而显得过分修长,他发丝披散着,脸上盖着本书睡得正香。帐子一股浓厚苦涩的药味随着暖风铺面而来,熏得来者纷纷皱眉头。

  燕无痕在帐门口站着看了曲默好一会儿,听得邱绪唤他进来,这才迈步缓缓走了过去。

  “别睡了。”邱绪敲了敲床头木板,将曲默脸上的书拿下,“你看谁来了。”

  曲默打了个哈欠,困意在眼皮上交叠,衬得那眼睫下那只狭长的眸子愈发深邃了。

  这人皮相还是一顶一地好,瘦些更显脸上轮廓棱角分明,但脸色也确实很苍白,带了个黑色的皮质眼罩,颊上还有几道结了痂的暗红血丝,看着很是憔悴。

  曲默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来,他光看见邱绪了,却没看见邱绪身后的燕无痕,故而只从鼻腔里哼了一声,懒洋洋地算是应了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燕无痕面露难堪,在旁边很是无所适从了一阵儿,而后走近了,坐在床边,低低唤了一声“三哥哥。”

  燕无痕这三年身量抽高不少,五官也张开了,曲默乍一看竟没能认出来,回过神时也有些错愕,怔了片刻之后,便想着掀开被褥想下床行礼,半道上被燕无痕扶住了:“许久不见,哥哥竟是同我生疏了么……身上这么重的伤,快些躺好吧。”

  曲默低声谢了,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,便问了一句:“北疆兵荒马乱的,殿下怎地到这地方来了?”

  曲默从前一向唤燕无痕“元奚”的,如今他乍一听闻“殿下”二字,唇边的笑意便僵住了,但转而又被他一笑而过,掩盖地不着痕迹:“皇兄被父皇派遣到吴地那处剿匪了,我近来行了冠礼,父皇有意让我出来历练一二,便命我随邱世子一道平乱。”

  曲默颔首:“殿下身份尊贵,该留意些,夜里多安排几个哨兵侍卫守着,不可有丁点儿闪失。”

  “你身上伤情如何了,可要紧?”

  曲默道:“虽不是什么小伤,但卧床养了五六日,如今已无大碍,陈太医说是再静养几日便可下床活动了,殿下莫听外面谣传。”

  “那……他们说你一剑杀了邺水的攻城主将,我方才从北营过来,听人人都在夸你,这也是谣传?”

  “殿下过誉了,无甚好夸耀的,仅仅是那主将仗着人多轻敌而已……”

  曲默记起三年前京城外燕无痕那句暧昧不明的“我等你”,他现下也不知燕无痕还有没有这份心思,但他一心都在曲鉴卿身上,怕现在不说,以后平白惹人家伤心。由是便话里话外都透着客套疏离,虽遵着两人身份不至失了礼数,却也叫人心寒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几句下来,燕无痕觉察出曲默话里的疏远,神情是掩饰不住的失落,脸上的笑也愈发勉强。

  燕无痕一向同曲默亲厚,邱绪本来眼看两人叙旧,他不想插嘴惹嫌,便坐在床脚那处就着炉子温黄酒,自斟自酌倒也不觉无趣。但这会儿明显瞧见燕无痕有些不对头,他哪知这两人之间纠葛,只当是曲默居功自傲,不大将燕无痕放在眼里了。

  但当着燕无痕的面,邱绪也不好挑明了说,只等曲默毕恭毕敬地将燕无痕送走了,他才道:“人家好歹堂堂皇子,为了见你大老远地跑来了,你就摆这副脸色给人家看?怎么,守了个渭城便觉自己了不得了,连皇家的人也不放在眼里了?”

  曲默也知道此事做的不妥当,但想着长痛不如短痛,还是早断早了的好,“这事不好说,我自有分寸,你就别瞎操心了。给我倒一盅酒过来,压压疼,方才扯到伤口了。”

  邱绪冷哼了一声:“还喝酒,你手不想要了?”

  曲默笑道:“你知道我不能饮,还当着我的面喝?就许你青梅煮酒独乐,我不能讨一杯?”

  邱绪自知理亏,便差人撤了酒具:“你且好生养病吧,这一身的伤……你睡这几日倒是将精气神养回来了不少,你知道我前天从死人堆里将你翻出来的时候,吓得手都哆嗦,几乎以为你活不成了,得亏陈陂医术了得,让你从阎王爷手里捡回来一条命……”

  这两日渭城的事务也打理地七七八八了,邱绪得闲,又没了那青梅酒解闷实在有些无趣,他借口不多搅扰曲默歇息,便想告辞,将起身时却听得曲默问了一声:“吴教头呢?我睡这几日他没来过?”

  “许是……临时有事来不了?”

  然而邱绪此人实在不擅圆谎,曲默见他眼神闪躲愈发着急想走,便知此事有蹊跷,由是将他喊住了:“你有事瞒着我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邱绪腿脚一僵,沉默了片刻,才转身,朝曲默笑了一下,说道:“忧思伤身,你瞎想这些作甚?果真是太闲了么?戚玄将军说是有事吩咐,叫我早些回北营……”。

  曲默微微眯起了眼睛,问道:“戚玄不是被俘了么,如何能叫你早些回北营?”

  邱绪半晌未曾应他,末了才叹了一口气,沉沉道了一句:“我不知道,老三你……别问了。”

  两人相识近十年,如今也都不再是当初无所忌惮的少年,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,各自心里都有拿捏与考量。邱绪这人也是坦荡,他知道自己糊弄不住曲默,也不再掩饰,这句话说出口,便是摆明了咬紧牙关不松口的态度。

  “好。”曲默说道,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:“中营那边怎么样了?我这几日都卧床,许久没能听到中营那边的信儿了。”

  邱绪道:“有吴仲辽坐镇,能出什么乱子?但听人说死了个小将,像是姓杜,我不认得,也便没有留意。”

  曲默心下了然——齐穆还算守约,将事办成了,他颔首道:“没有碍着大局的差错便好,横竖打个仗,死个人再寻常不过了。”

  邱绪颔首应道:“也是。”

  随后邱绪便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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